為秀琴所寫的《范蠡獻西施》首演之後,有讓人感到激勵的過譽好評,也有讓人惕勵的殘酷惡評,除了台下觀眾的直接評斷之外,在劇評會上,幾位參與評論者都曾經提出很尖銳的見解,讓我在面對第二個劇本時,更加戰戰兢兢。
尤其,第一次寫歌仔戲劇本,可以說靠的是「憨膽」,在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心情之下,管他三七二十一,倒也相當享受創作的樂趣,另一方面,觀眾們通常對新手也是鼓勵多於苛責;但第二次,壓力變大了,對我來說,彷彿活生生地就要面對殘酷的PK大賽似的,我可不想變成歌仔戲界的「一劇編劇」(嗯……聽過「一片歌手」吧?我就是那個意思啦!),江湖一把刀也許可行,編劇只靠一齣戲可行走不了江湖。
事實上,我面對劇本創作時挺「善變」的,總希望在新的題材中不斷找到新的形式以及新的動能,儘管對於歷史傳奇類型的題材我較為擅長也較為喜歡,但,我還是找了一條「變」的道路,是不是因為這個年代我們都感覺到「變」的必然與壓力?是不是我們都在期待「變」所帶來的活水新意?我沒有答案,但是,不管自己後來是不是真的做到,至少在我個人創作的起始點上,「推陳出新」的「變」應該不只是一種宣傳的口號。
至於「面具」,我思考的是:在生命的歷程中,我們或多或少都戴著面具,在不同的年齡階段、不同的場域、不同的人際關係之間都有著一張張或新鮮或古老的面孔,我們面對自己不得不或不自覺便戴上面具的情況,是歡喜接受還是痛苦承受?是輕鬆以對還是嚴肅看待?戴上面具以後,在哪種情況之下才能夠面對真實的自己?如果,我們再也無法取下自己臉上掛的面具,那怎麼辦?這就是我創作這個新劇本的最初概念。過往的歌仔戲的新編劇目中,也不乏類似的內容表現,遠的不說,《梨園天神:桂郎君》、《鬼菩薩》、《蘭陵王》不都與這有關?我要如何和別人不一樣?要如何讓觀眾在熟悉表演形式與內容的認同中又可以感受到特殊內在底蘊的流動變化?還有一個小問題是,閩南語中,其實是沒有「面具」這個詞的,「鬼面殼」、「哮面殼」或是「哮鬼仔殼」的說法,好像都和我的想像不太一樣。
於是,「變」加上「面具」就變成了最初的「變面」,那是在《范蠡獻西施》首演結束後,我就開始構思的,那時候我還頗得意地特別將這兩個字唸作「ㄅㄧㄢˋ ㄇㄧㄣ」,至於慣用或望文可以生義為「翻臉」的「ㄅㄧㄥˋ ㄇㄧㄣ」,其實也是納入劇本意義的思考範圍的,意思是說,改變了臉孔之後,會不會就翻臉不認人而迷失了自我?不過,基於種種不同的顧慮和理由,很多朋友都建議應該要改劇名,思考過後也就從善如流了,只是改個劇名真難,想破頭還是沒找到中意的劇名,最後決定取劇中主人翁前後姓名中的「玉」與「石」加以組合,並結合原始構想中的「變」,終於成為《玉石變》,當然,玉與石之間的價值與矛盾自然也是劇本中希望延伸出來的意義。
當專案徵選結果一公佈,看到春美這次的新戲是改編自電影《變臉》,簡直傻住了,只能笑笑說:「嗯!英雄/雌所見略同」,還好,我的《變面》不是從電影也不是從川劇改編來的,那將是一張嶄新的面孔!在我的劇中幾個重要人物都具備了兩張臉、兩個身分的經歷(我咧!腦海中突然產生敷著面膜的一張臉!),但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以戲劇情節而言,看倌未來還是可以發現這齣戲的情節發展中,包含了一些東、西方戲劇或故事文本中,自古典以來的許多「通俗劇」(Melodrama)的故事原型和事件元素,就編劇的立場來說,在不同的觀點和不同組合之下,自然是希望可以產生不同的現代感,讓當代的觀眾有著不同的想像和啟發。
在嘗試了古典歷史題材的「古冊戲」類型之後,這次,我希望挑戰全新編創的「胡撇仔類」型,換言之,構思自由度更大的情節舖排和舞台表現可能,而內容上則希望可以從社會現象以及人性心理的思考出發,我曾一度擔心會不會嚴肅地把觀眾都嚇跑了?或者,會不會變成一本僵硬的「書齋劇」?於是,特別運用較大篇幅的喜劇基調,以及可以吸引人的故事做為包裝哲學性思考內容的外殼(天哪!又是一個「耍變」的「面具」,我果真是掉進「超級變變變」的魔咒嗎?),希望在外台演出中,能抓住觀眾的心。
這篇「編劇的話」跟劇本的創作歷程一樣一直難產,瓊芳已經等到望穿秋水,雖然她總是在電話中笑嘻嘻的,我想她差點就要跟我「變面」(哎呀!是不是當初劇名取錯了?),而版主……呵呵,我不敢想像會不會要我提頭去見她?我猜,大概是自己越來越胖,「中廣肚」彷彿懷胎數月卻遲遲生不下胎兒(糟糕,怎麼讓我想起「哪吒」讓媽媽懷胎三年的故事?),還是因為睡眠太少,所以才長成這德行?(沒錯!這是有科學研究做後盾的,睡眠太少會胖!!!)總之,好不容易囉唆完了編劇的話,而劇本仍然在時間的夾縫中持續修改著,也請看倌期待下一篇〈編劇的話之二〉。
最後,借用公佈記者會上,我寫給劇團的台詞,用以祝福這次入選的團隊和廣大的觀眾朋友們:
有鳳來儀喚春美,一心連台做好戲,
花開錦繡(秀)琴聲隨,
鄉親序大足歡喜!
留言列表